外交官的另一条强国之路——略论许景澄对晚清海防近代化的贡献
按：本文为2015学年秋季学期公选通识课“《剑桥晚清民国史》与中国近代史”的作业。
摘要：许景澄是科举出身的士大夫。在晚清近代化的大变局中，他作为一名驻外公使，投身到涉外事务的第一线。然而，他的作为不仅限于外交层面，他还利用驻外公使的身份，学习并推广了进步的海防思想。这一思想集中体现在《条陈海防应办事宜折》中，而通过《外国师船图表》在晚清官员和士大夫中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因此，虽然许景澄这一代人的海防建设并未取得成功，但他的思想却为中国的近代化作出了贡献。
关键词：许景澄 晚清 海防 近代化
晚清中国处在一个复杂的变局之中。一方面，不断深化的外部威胁向中华民族的存亡提出了挑战；另一方面，反复出现的统治危机也考验着清政府的国家能力。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其实都揭示出一点，即晚清的中国面临着传统文化与近代社会转型的困境。然而幸运的是，这一时期，在中国的士大夫群体中涌现了一批具有全球性眼光的优秀人才，他们积极投身到晚清近代化的建设中，并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本文叙述的对象许景澄就是这一群体中的一员。
一、概论
许景澄是科举进士出身，在晚清政府中历任驻外公使、总理衙门大臣等职，是一位典型的涉外官员；也正因此，在许多方面，他都有相当超前的认识，并亲自投身到涉外事务实践的第一线。他在晚清近代化局势中的作用，最主要的当然体现在外交方面，如：培养、提拔了包括陆征祥在内的外交人才，参加了为数众多的外交谈判等等。但实际上，作为一名驻外官员，许景澄为报效国家而作的努力并不局限于外交层面。他同样将自己长期驻外的有利条件运用在海防建设方面，对晚清海军的近代化也起到了推动作用。
然而遗憾在于，许景澄参与建设的晚清海军，难逃战败的命运。但尽管如此，许景澄在思想上对晚清海防近代化所起的作用却是巨大的，这也成为他为晚清中国的近代化所作出的不可磨灭的贡献。
二、《条陈海防应办事宜折》与许景澄的海防思想
许景澄的海防思想体现在他的《条陈海防应办事宜折》（下称《折》）中，其内容主要是对海军未来建设的建言献策，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种类型：
第一类是对海军战法的建议，这又包括三点：首先是提出在巡洋舰和铁甲战舰以外应注重对浅水重炮舰（即Monitor，《折》中所谓“玛尼托耳船”）的运用，认为“设遇战事，以铁甲船、快船鏖逐海中，以炮船、蚊船专扼内口，并附近狙击，庶几重关叠锁，屹若金汤”[1]；其次是提出海军舰艇应装备统一的制式大炮，否则“若一军之中船各异炮，既难通力而合作，亦恐迁地而弗良”[2]；最后是认为海军必须建立专门的军港，认为“外国屯扎水师必不与通商之埠同在一口，则有事封港，无所牵制。其规择形胜必取外口严密，内澳深广，盖先令我之师船屯藏安固，乃可蓄锐以击敌船，兵法所谓自立于不败者也”[3]，并进一步提出“胶州一湾为屯船第一善埠”[4]。从日后围绕胶州湾的租借地问题及其战略地位看，这种认识是值得肯定的。
第二类是对军舰型制的建议，这也包括两点：一是提出造舰型制因权衡考虑中国海清与性能需求，吃水不宜过深或过浅，如《折》所云“中国海岸不如外洋之深，船身吃水须有限制”[5]，但“若过于求浅，则煤斤不能多装，铁甲不能厚护，汽机舱不能宽深，船遇风浪摆侧较多，放炮不易准”[6]；为此，他提出造舰标准不应从大沽口考量，而要“准旅顺口为度，无庸过为缩减，转致利不偿病”[7]。二则分析了当时各国铁甲舰造舰技术的异同与优劣，指出“惟作铁甲堡者，费较水线带稍省。作穹甲者，欲增汽机之力，则用英制。欲取斜度之少，则用德制。拟请嗣后造船，照外洋近用各式，审择订制”[8]。以上两条均从中国国情和现实出发，可谓为真知灼见。
第三类是对海军制造业发展的建议。他指出：自主造舰虽然是自强的根本，但“谋之太急，亦有二弊”[9]；应权衡技术与成本的得失，在自行试制的同时，也要考虑直接购买，“庶免务博不精之失”[10]。
许《折》呈递于1886 年3月13日，正值清代海军衙门成立不到半年之际。《折》中包括许景澄驻外数年间的见闻与经验，涉及晚清海防发展亟需处理的各个方面，为清政府海防政策的制订提供了宝贵的意见。尤其是其对海军战法和浅水重炮舰的论述，在当时的官员中可谓独树一帜。
三、《外国师船图表》与许景澄海防思想的影响
独树一帜的论述必然以海军知识的储备为前提。许景澄的海军知识，又集中体现在他的著作《外国师船图表》（下称《图表》）中，而这也是他海防思想影响最大的一部著作。在这部著作中，他首先说明了“船学”的重要性；其次介绍了泰西铁甲的发展变化过程；最后分析了英国、法国、德国等国家的师船特点。[11]
《图表》向当时的中国人全面介绍了当时西方列强海军中所运用的种种船只，并说明了它们协同作战的模式：“若夫出洋之战船，别乎防口之守船；纯式之甲船，又别乎傅甲之快船，核其异同，不在形式。外此有若巡船以利遐征，炮船以给杂役，侦报船以捷声息，雷艇以助折卫，群力相维，各适厥用”[12]。除此之外，他还将外国海军舰种与中国古代战船作类比，以加深国人对其的认识：“稽古水战之法，楼船、斗舰，列女墙、战格，铁甲船似之。走舸、艨冲之属，巡船、炮船似之。游艇，其疾如风，雷艇似之。譬之天元，本于东来火炮，仿乎元制，名例虽判，部勒则同。叠矩重规，固可按而索也。”[13]更难能可贵的是，《图表》还“损益旧文，更定义例，分别船式，以类相从，增巡船、炮船、雷艇等表，西书有图者摹而列之”[14]，更有助于国人阅读和学习。
而《图表》的影响，也可以从同时代人的文字中得到呈现。[15]其中，给予最高评价的是钱恂，他在奏请朝廷续修《外国师船图表》时对其评论说：“图之綦精，表之綦详，而解说尤为明确，搜罗尤为周备”，是“海军中不可无、不可缓之书”、“极裨实用”[16]、“关系船学之研究，关系海军之振兴。”[17]而最具代表性的则是甲午战争期间，御史安维峻在奏请慎购外船折中言道：“若再购英国快船，何人管驾？且匆促造船，质量难保，虚糜帑项。当按许景澄《外国师船图表》酌定形式。”[18]当一国在对外战争中处于颓势、国难当头时，仍然想到要以许景澄《外国师船图表》为参考选购舰船，则其在晚清官员和士大夫中的影响，已经表露无遗。
四、总结
综上所述，许景澄在晚清海防近代化建设中起到了重要作用，特别是其在海军思想上开风气之先的倡导作用和知识普及作用，具有不可忽视的价值。虽然，许景澄这一代人所建设的晚清海军在甲午战争中悲剧性地失败了，但许景澄的海军思想及其影响，无疑为未来中国海防建设的发展和走向成功打下了最初的基础。因此，应该承认，许景澄在晚清中国的大变局中，对中国的近代化转型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1] 许景澄：《许文肃公（景澄）遗集》，许同莘编，台北：文海出版社，第58页。
[2] 许景澄：《许文肃公（景澄）遗集》，许同莘编，台北：文海出版社，第60页。
[3] 许景澄：《许文肃公（景澄）遗集》，许同莘编，台北：文海出版社，第63页。
[4] 同上。
[5] 许景澄：《许文肃公（景澄）遗集》，许同莘编，台北：文海出版社，第58页。
[6] 同上。
[7] 许景澄：《许文肃公（景澄）遗集》，许同莘编，台北：文海出版社，第59页。
[8] 许景澄：《许文肃公（景澄）遗集》，许同莘编，台北：文海出版社，第60页。
[9] 许景澄：《许文肃公（景澄）遗集》，许同莘编，台北：文海出版社，第61页。
[10] 许景澄：《许文肃公（景澄）遗集》，许同莘编，台北：文海出版社，第62页。
[11] 张登德：《许景澄与晚清海军建设》，《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6期，第44页。
[12] 许景澄：《许文肃公（景澄）遗集》，许同莘编，台北：文海出版社，第1124页。
[13] 同上。
[14] 许景澄：《许文肃公（景澄）遗集》，许同莘编，台北：文海出版社，第1126页。
[15] 参见张登德：《许景澄与晚清海军建设》，《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6期，第45页。
[16] 见张侠编：《清末海军史料（上册）》，北京：海洋出版社，1982年，第422页。转引自张登德：《许景澄与晚清海军建设》，《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6期，第45页。
[17] 见张侠：《清末海军史料（上册）》，北京：海洋出版社，1982年，第422页。转引自张登德：《许景澄与晚清海军建设》，《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6期，第45页。
[18] 姜鸣：《中国近代海军史事日志（1860- 1911）》，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4年，第206页。.转引自张登德：《许景澄与晚清海军建设》，《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6期，第4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