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将熄
瘟疫将来的时候,我正在家里吃饭。菜的内容早就忘了,电视播送的欢声笑语,似乎还在耳际。大概那时我们并不听它,既无内容,就记得随意。然而时局竟不随人意。一桌人全不作声:父亲神情凝重地盯着手机,妻子睁大眼睛望着我;我不知对策,假装低头吃饭。只有继母听到姐妹的消息,大嚷:“哎哟!她们家小区也要关了喏!”
形势好像急转直下。父亲说,他六十余岁未尝过这样的新年。我取笑他,三年经济困难、十年文化革命,哪个不是他亲历的?他只摇头,喃喃说着:“没有……那时还小,没有这样的。”家里、楼里、街上、网上,乱作一团;人们全力亮出矛头,晃得夺目,却不知所指。我们作最坏的考虑,万一瘟疫横行,大厦将倾,覆巢之下,要怎么办?
忧心忡忡的父亲开始着手准备物资。一些是我想要的,更多则不是,但我噤若寒蝉,因为他不轻易听我的。他有他的打算,但人力终于有限;我们没有想好出路。曾几日,春节的饭吃完,我带妻子小心翼翼地回出租屋去,电视的歌声也渐悄。然后又过一月、二月、三月、五月,可喜的是,在一家人想好出路前,一国人已经走出了路。
瘟疫见好的时候,我们去店里吃饭。这一次菜的内容记得,味道甚美。周围挤满了人的喧哗,但于我们只如耳边风。我们既不听它,也不以为意。然而时移世易,局在变,人亦然。我们的桌子依旧无声:父亲神情凝重地盯着手机,妻子睁大眼睛望着我;我示意之后再说,然后低头吃饭。继母没有来,否则也许能寻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但此时指望不上。
形势又要急转直下。父亲说,他四十余年未尝见美国这样的选举。我默然。他在改革开放初学习英语,藉中美合作改善生活,是美国强盛与温柔的亲历者,因此,他的悲哀与我并不相通。去年在美国旅行时,我告诫他,切莫把今日美国当作他三十年前到访的美国;父亲有所觉察,但执拗,反复只说:“不会……美国有民主,有川普力挽狂澜,一切将好的。”
在挽救一切前,川普须挽救自己。父亲又变得忧心忡忡,他开始觉得,如果川普不能连任,他信仰的美国制度就是精巧的伪装。可是,美国只有瘟疫见涨,川普的前途渺茫。他又开始打算,一会说“法官会搞清楚事情的”,又说“川普还可以戒严”。戏一日、一日、一日、一日地演,可悲的是,父亲每想一条出路,美国就封锁一条。终于,最后一道玄关明日将至,父亲很沮丧,说:“那可是‘灯塔’啊……”
打开聒噪的视频网站,左右的意见仍然不知疲倦地陈述着;思想充满了网络,但没有裁判,只有无止的缠斗。我忽然记起埃利斯岛的见闻——那一代美国人大约真地确信美国已成为全人类的解答;上一代美国人或许也这样想,但时至今日,它早已无力解决——至少是全人类——的问题。美国不是历史的终结,它只是要成为另一个苏联。它曾经给人类以解放的希望,却终于错付。
历史远未终结,2020不过是最新一页。至于川普,围绕他的争吵远未止息,但他已实现了我四年前寄予他的愿望:虚伪的和平与友善崩溃了。美国的左派应该诅咒他,因为他的言行削弱了美国左翼话语的力量;如今,创业未半的他又被迫离开——我想,这才是对美国最大的伤害。灯火将熄。古老的政治神话和甜蜜的道德谄媚正在灭亡。
super dick!网站又开张了!
对!匿名用户,你好!
啊,如何评价4年后的今天,川普好像要赢了!
垃圾黑眼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