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砸烧掉的灵魂

　　之后的事实告诉我，我可能只差一点便与一件虽然规模不大，却可能仍然是中国这些年来规模最大的民权运动失之交臂。我也是后来听得这事情乃是扯上什么“冤案”“民愤”之类的词语才有了些许的兴趣追溯一下经过——否则或许我当真便要把那与前些日子西藏地区的“暴乱”归在一类了，险乎，险乎。

　　外国人总说好奇心杀死猫，这话是不错的。但之于我而言，却是怎么也比一无所知地幸存下去来得欣慰——前此在六四十九周年的时间，我便在讲演稿里写上“求知引我前行”的句子，那也是我直至今日也无论如何要坚持相信的。我倘没有了求知，恐怕就将不再于这里写文章的，大抵也是要随波逐流地作一粒不知道谁主浮沉的沙子，不总伸出木讷脑袋来寻死。

　　或许我真是有了些先入为主的问题了么。三十日我第一次向这次的“暴乱”投去目光，看了互联网上不断流传却也同时不断消失着的民间消息，那里面附有了几张现场拍摄的照相——直到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从根本上就只能理解为一场反政府的集会，从照相里我见到的是密集有序的人群与标语，与暴乱完全扯不上任何的关系——我想，这“暴乱”的名头恐怕是误传，而缘由则多半是那群友对于这和谐社会罕闻之事情的陌生罢。

　　实际上，要倘是光看了上面提到的这段东西，我是很难轻信这口耳相传的“秘密”的——毕竟这样的途径以及消息本身都很糟糕。但不幸抑或也是幸运一点的在于，官方的消息无疑更为糟糕。倘照那样的论法，这次的事情是根本引不起什么注意的——也的确没有激起多少涟漪，我的父亲作为中共党员，被我问及此事之时便显得一无所知。新华网二十八日的报道堪称完美的表达艺术，轻描淡写的起因，朴实无华的经过，以及令人振奋的结果，构成了这起和谐社会中不太和谐的时间的全貌——假使要让艺术家来评，这一定是高超的白描手法，教迷惘的人心里更加迷惘，明白的人心里却更加明白这报道的涵义。

　　作了进一步了解之后，我想我恐怕又发现了可笑的事情。这样的一起事件不仅在当日的新闻联播中是只字未提，就连新华网上那篇白描艺术也在发布后一度变得不知所踪。或许政府是又一次玩弄了我们的求知——更多的人断言从一开始党国就没有打算告诉中国公民任何的事情（假使要告诉那恐怕也是所谓的”人民“），而我们则依然被其要求以我们被其赋予的神圣不可侵犯的知情权来诠释无知。

　　或许我又得说，政府的自信心依然是不知所踪了，甚至连十九年前的六四时断行的胆量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十九年后的六四那般的狡黠与圆滑——透过这个稳定的社会，我们不再看到我们执政党的共产主义信仰，或许因为那已经只剩下维持自身统治地位的困难与可悲。我也始终还是要一样地发问：究竟是什么让你们失掉了勇气，面对瑕疵，面对卒与帅之间的取舍，你们想要表达出来的终究是唇齿相依的义，还是狼狈为奸的丑？

　　本以为这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哪知道在停笔前又看见新华社发了消息，语言同样简约——了解的人无须再看，不知者即使看了亦将一无所知，所有被其认为荒谬的谣言也都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谣言，教我不禁由愤然转向伤感。

　　二十七日吴彬先生在圈子里讨论了关于党政合一合理性的问题，观及“革命党一旦上台，便转变成‘统治党’或体制政党，并建立与国家机器的持久联系。其中党与国家的区分丧失实质意义，党本身有效地替代了政府，导致一种融合的‘党国’设置”这般的论述，不禁惆怅。我们这些空有政治热情却再没有了宣泄途径的血肉，终于是只能冀望于一个几乎不受任何其他组织监控的一党制执政党能够永葆自律进步的可能性吗？

　　愈惆怅，愈迷惘，愈踯躅，愈彳亍。

　　我们的祖先在很久以前便放弃了民主制度，转向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权力集中的体制——因为当时的民主制作为滞后的体系严重阻碍了生产力水平的提高，成为进步的绊脚石。从氏族到部落联盟直至国家，为了人类更为安定的生活，一部分人懂得了去奴役——在更多的人学会了顺从的同时。

　　十九年来，中国的稳定压倒了民主，党国尝试着操控国家利益将个人利益完全地淡化出局来持续地推行稳定政治，另一方面却引导危险的民族主义浪潮掀起一波胜过一波的狂热情绪输出国内愈加不可调解的矛盾。在这样的导引下，中国人无疑更多地学会了破坏而非创造。我们以一种骇人听闻的方式折服了西方的豪强，总算可以称得上是迎头赶上了。然几百年来，当近代民主制及其思想再三在这片土地上败给大权独揽的圣贤式领袖创造的稳定社会，叹息之余我们终于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高压政府存在的合理性与必然性，试着转而相信政府所作的一些事情——我们的生活确实是得到了改善的吧？

　　尽管，我们的精神世界依然如同我在前此那篇文章中所说般地混沌。

　　是的，我们的生活不断改善，生存却依然不易。正如我们的知识不断扩充，离智慧依然遥远。

　　于是在亚细亚的土地上，我们又一次选择了顺从。当原始民主制成为近代民主制，不变的是人心。

和月清岚

七月一日

　　附：http://docs.google.com/View?docid=dhskngnq_6c4z28fdg 一份比较严谨的“小道消息”，这是我在行文之后才看到的，相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