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特修斯之船”的非学术思考
提问:
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归功于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问题是,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特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哲学家Thomas Hobbes后来对此进来了延伸,如果用特修斯之船上取下来的老部件来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么两艘船中哪艘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
回答:
1、这是一个关于物质同一性和连续性的问题。在不同的哲学家那里,可能有不同的解答。譬如坚持“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的赫拉克利特,就不可能认为世界上还有“原来的那艘特修斯之船”;而巴门尼德对于这种变化将不置可否。
2、在这个问题中,还隐含了人对自我的认识。在这个意义上,我认为两艘船都不是人们想象中的“特修斯之船”,因为那种自我意义上的“特修斯之船”其实从未存在过。
3、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存在物,一种能以其自身的形式存在,另一种则依赖人类规定的形式存在。生物属于前一种,它们的存在以其意识为中心,有明确的界限;船则是后一种,它本身并无确定的形式,其形式是人赋予的。如果人类不意识到船,那么它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只是一堆木板。
4、对于他者的认为是人对“自我”认识的复制品,即人是通过对自我的延伸和想象来把握他者的性质的。而对于有生命和意识的对象,这种复制是可行的;对于无生命和意识的对象,这种复制是不可行的。
5、人对于有生命和意识的对象的“自我”的认定是先天赋予的。这种先验认定有两个可能的来源,一是对自身意识活动的主体,即“先验自我”的把握;另一个则是对生命诞生过程的想象。人们相信生命有一个“从无到有”的瞬间,这个瞬间塑造了一个自我的意识。而船实际上没有意识,也没有所谓的“边界”,即真正从木板到船的瞬间——实际上,它从来只是木板,船的形式只是出于人类理性的建构和想象。
6、“特修斯之船”和人类的名字一样都是一个索引词,它的所指是人规定的。然而,在人名背后有一个意识的实体,即“先验的自我”。实际上,人日常所以用来区分不同的人以及人的本体和克隆体的,正是这种先验自我,而不是“性格”、“记忆”、“身材”、“外貌”等“经验的自我”。举个例子,我今天出门被撞死,妻子目睹我火化后,用家里的肉酱重组了一个我的身体,然后通过电子计算机把我的记忆和性格的备份输入“肉酱”中,尽管“肉酱”今后的行动与过去的“我”可能并无二致,但妻子仍然知道那不是她过去的丈夫。因为在这里,意识活动的主体,即“先验自我”不是原来的那个意识活动的主体了。
7、然而,“特修斯之船”是一个纯粹的索引词,与它有关联的只是那一堆木板,和一个在人类意识中可以用来航行的木板组。它们之间的关系只是由人规定的,因此,新的两艘“特修斯之船”哪一艘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也只能由人来加以规定。实际上,哪一艘都不是灵化的“特修斯之船”,因为仿佛一个整体一般,像人和生物那样存在的“特修斯之船”到底不过是一些人单方面的想象罢了;而摒除这种“灵化的边界”后再研究物质的“原本”就毫无意义,因为它们本身都是一些运动的粒子结构组成的。